后,张伟终于找到一枚正反刻有宜阳造五铢的布币,接连的查访耗费掉近大半个时辰,心神皆有些疲惫的张伟遂坐于土台上暂时休整。老实说,他有些理解不了闫老大的用意,尤其是昔日在林下目睹过他曾与一个男人商谈过人口贸易事宜下。
无论是作为贸易的对接,亦或是一座富庶庄园的管事,他都理所应当地知晓在小农社会里即使是部分地主,崇尚的也是男耕女织,自给自足,更何况山曲边鄙里大部分都是勉强过活的黔首。既然如此,在强占了家境最为殷实的大户后,缘何还要在时间心力耗费不对等的情况下,去搜寻几枚遗漏的锱铢?
若山下的村镇同样遭难而鲜有人踪还好说,既已遣人探看,何须如此费力不讨好地举措?他亲眼所见庄园仓廪里摆放着如山的草料干粮以及原木,只消将其变卖,便能置换成大宗财货。所以说,是顾虑自己一派人手不够,又舍不得丁点黄白与权势,方才一直拖延,未领着亲信卷走财富远遁?他隐隐觉得不对,又对闫老大不甚了解,破获不了其用意来襄助眼下违心的境遇,便只能暂时老实地当起“黄金矿工”,为闫老大的需求添砖加瓦。
从土台上起身,将身体舒展活动片刻,张伟重新振作起精神,迎着午后酷热的阳光走进下一户民居中。挪动遮蔽的家私,剥啄垣墉的角落,依然寻不到类似暗格夹层的存在,他拍拍尘土,正欲离去,却见角落的几案上摆放着两只精巧的编织物。碍于自己颇为手残,唯二能手工制造出来的小玩意儿不过飞机与青蛙,偏偏较为坚固的纸又尚未问世,他也无法在孩子们面前展现自己的折纸手艺。
他其实也想打磨出圆润晶莹的弹珠,亦或编制出造诣精巧的手工品,以给予孩子们一个完整的童年,不然,师娘家那只被铁蛋当作宠物陪伴的肥鸭都快被其撸秃噜掉毛了。奈何自个儿动手能力除了刚大木与拼图外实在有些欠缺,不过这两件偶遇的藤编马驹与小鸟,也算间接弥补遗憾。张伟心底不由一片柔软,暗呼一声抱歉,顺手牵走了有主的玩具。
心情保持愉悦,时光便如跳丸飞驰,苦闷枯燥的工作也即将告终。张伟从怀中取出搜集到的布币,经两个多时辰的搜索,他也只寻获到了七八枚布币与一枚看似是玉制的发簪,总额累加在一起应也五十铢不到。他将得来的物事另以钱袋扎好,回到约定好汇合的地点。
方一靠近西边街头,那声亲热的“十弟”便再次响起,也不知五短精悍的老四从哪里寻来了两只斗笠,一只罩在头上,一只充当蒲扇般不住往脸上扇风。凑近张伟,他便把手上那只赠予张伟,又将戴着的那只取下扇风避暑。到底盛情难却,张伟只得一边道谢,一边接过。如此反显生疏,直引得老四道:“都是弟兄伙的,老这么客气干什么,十弟,你是不知咱们老大有多器重你,他平常都对我说,幸亏无意结了你这个弟兄,有眼力劲不说,干活还特别勤快,现在每日带着你和兄弟们搜罗财货,不知要比老八小九两个废物高效多少。”
思之令人发笑,初来第一日的经历直与张伟当年方毕业时应届工作颇为相类,闫老大并未指派任务,仅教他跟在两人后方观察他们如何搜寻。但许是天性懒散,外出只为交差;许是嫌隙未除,厌恶与仇为伍,不到半天的功夫,自个儿便被分派去独自行动,结果反倒自己搜寻的黄白比二人耗费一日累加得还多。
回过神来,张伟附和地一笑,“哪里…”只是话方道出口,便见老四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无踪,张伟悄悄瞟了眼后方,果不其然,长相俊美的老五已背着一袋物件,款款走了过来。虽他是由闫老大亲自招募而来的,也不想太过亲近而撄怒另外一方,便只好恪守着沉默的本分。“将财货都交上来吧。”老四俨然不欲与另一派的寒暄闲聊,索性直接进行收工的步骤。
收纳两人上缴的钱袋,将其一一解开打量,老四不由暗暗皱了皱眉,若说对十弟的能干早有预料,那这老五发得是什么疯癫,寻获的总额竟不相上下,是在回应自个的挑衅?还是终于想明白了,跟着讨好闫老大方有出路?但无论如何,他也不能教对方看轻了自己,于是讥刺的话语只得强忍压抑,清了清嗓子,道:“差事都办得不错,回去吧。”
缄默地踏上归途,尴尬沉闷的氛围又充斥在三人之间,张伟微微叹了口气以舒缓着这沉重的心境。虽然作为成年人,理当适应各种迥异的环境与情况,但他还是发自真心地讨厌冷战与无谓的争吵。以余光瞟向右侧无言的二人,张伟默然放缓了脚步,刻意营造出几个身位的落差跟着。
与其忍受着这没有意义的枯寂,不若将流逝的时光赋予特殊的使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