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自那夜闯入庄园里,他的生活便被强烈而断续的抽痛,繁冗而枯燥的差使,以及间断的忧思给填得满满当当,以至于一直未能抽空去破解疑窦,仔细全面地审视当下的困局。
一如他对闫老大的用意感到不解,他同样对赵氏的行为不甚了然,且将万物根源归结为利之一字,赵氏需要充足的人手来守卫晋阳的和平,以巩固他们的权势与土地。但抓丁宛如暴风般席卷每一个他所到过的聚落,不问老幼劫走每一个活着的人口,不是,太过分了吗?
妇女与老弱在商君三军,工部三吏三别中也算有史可稽,赵氏情急下迈出这跨时代的一步也算是无可厚非,但那些孩子呢?唯独那些孩子们既无辜亦无益,难道是劫掠后猛然良心发现,以恻隐赐予施舍活命?还是尚值总角,当言笑晏晏的时候,已筹谋预备着小手染上血腥,成为一个个捉刀人?
不知道,他不知道啊,一如闫老大放着聪明地交易不用,而选择愚戆地搜寻,其中必然隐藏着某种关键的信息。也许前去唯有出于自愿,由本族豪右拜将得官,而将一众乡人纳入赵氏麾下的苟家坞才能破获这反常的答案。可惜在白昼他却没造访的机会。
“十弟!”蓦然一声叫喊,张伟方从覃思中回过神来,旋即发见旅程已走完大半,在前的老五已没了踪影。“四哥,叫我是有什么事吗?”老四微微颔首,转达吩咐道:“闫老大教你晚间来一趟厅堂,好似与你有事要讲。”
“多谢四哥了。”
“哪里哪里,看你精神不振,想是累着了,不妨先歇息歇息,晚上我来叫你就是。”
“四哥的好意我心领了,些许疲惫,稍后躺上两刻便消了大半,哪用得着四哥。烦请四哥转告闫老大,就说戌时三刻,十弟必然准时前来。”得了允诺,老四道了声“好。”便回身大步向前,转去赴命,留下张伟思一人慢悠悠地踱步,思索着传唤的用意。
累日奔忙,除却入夜休憩时分,他几乎都在为闫老大累积财富而艰苦奋斗,总不能还教自己再加班加点,多上几个钟吧?那么,是关于石头的释放?他连忙摇了摇头,已供出自身秘密,尚且无用的朱涂兀自被羁押着,何况仍有着价值被当作质子的石头?到底缺乏信息推断,且不久便可直面对方,他也放弃了继续徒然思索真意,大步向着家门赶去。
未过多久,推开微敞的门扉,顺着过道走入庭中。不见庭院里努力挥洒着汗水的身影,张伟反而安恬微喜,悄摸着走向庖厨去皮舂米淘洗熬煮,炮制起羹汤佳肴,趁着刚入夜时,拎着食盒送进铁蛋的卧室。
习惯性地将案几当作凳子,挪至土台前,微微掖了掖被角,反倒让安睡的铁蛋从酣眠中醒来,愣愣看着眼前,缓了少顷,才惊喜地唤道:“先生,到晚上了?”张伟浅笑颔首,将另一张书案拉了过来,揭开食盒将菜肴与蒸好的米饭一一放好,而后对铁蛋道:“中午当没吃好吧?来尝尝先生新做的。”说罢,即递来竹箸,带着笑意观赏着铁蛋坐在土台上,大口扒拉着香甜的饭菜。
待铁蛋用过,张伟才不疾不徐地就着余下的饭菜对付着晚餐,而后嘱咐道:“我去看石头一趟,稍后就回,记得还是照常浸泡些黏土,放在书房处。”从庄园动用起能力后,一是想着手上有活可略微转移些疼痛,一是他真切起了带孩子们离开是非之地的念想。但师娘的话言犹在耳,先生当初全是为典籍方甘愿入风波里。他固然想一走了之,也不愿将其多年搜集的心血白费。
思来想后,终是朱涂藏财一事予他灵感,决定以孔壁之法,再铸一墙,待往后有余力时,再重开府藏。
把餐盘冲洗干净,张伟抬头颙望夜色,幽影依然如火场前后,纱笼般覆盖在眼前,但在一个多月被动地习惯下,他已熟稔地甄别着路况,遵循着记忆,向着庄园花厅进发。仅一刻左右,他便来到花厅门前,忍着绵绵的抽痛,剥啄起木门,同时唤道:“闫老大,老十来了。”
里间传来一声轻飘飘的“进来吧。”张伟款款推开门扉,但见其中烛光明亮,属闫老大一派的老四、老七,以及身为骑墙派的小六俱坐在两旁。见此情形,张伟亦不敢率先开口,垂头静待上首的闫老大端详未几,主动发话道:“老十,想你下午也听四弟说过,他前几日去了山下。你素来机灵,我想安排你与小六,老七走上一趟,你意下如何?”
单纯地打探…?来不及分析背后的用意,脑海一阵抽痛便打断了张伟的思绪,他若下山,无疑要将铁蛋寄养于此处,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“不必。”旋即才意识到寄人篱下这般说辞不妥,又出言补救道:“近几日身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