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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,易帜

有受此困扰的往前蹿了几步,取经道:“后生,心很大吗,是见过这种景象?”张伟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我只是强迫自己将这惨不忍睹的伤口,视作牲口身上的。”如是腐烂的肉糜,混合着黏膜鲜血的尿液,嶙峋突出的骨节,似风蚀般摇摇欲坠的肉片,都像特技与颜料加持下炮制而出的一锅黑暗料理。假若再加上一声“duang”的音效,保不齐他便出戏得再也感受不到恐怖。

采纳着张伟的说法照做,另外几人也稍稍好受了些,张伟则不由想起了《梁惠王》里的君子远庖厨:“君子之于禽兽也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。闻其声,不忍食其肉。”结果放在这等残酷的画面里,反而要偏转过来,或许唯有如此,才能减缓眼见同类相残,与凌虐蹂躏的不适吧。

任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,适才在仓库中的记忆总算淡化不少。但当他被影响的心神恢复到正常,不妙的想法又接踵而来。朱涂的资产早在他来到镇上之前,就被一众歹人给侵占,剩下隐藏的财货下落,也在他来那日尽数招了出来。按理性来分析,朱涂所有的价值早已被榨取干净,要想处理掉,好久之前那伙歹人就可以手刃曾经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土财主了,何必要拖延到今日?

而且更加奇怪的是,一如自己身后这帮人所说,再大怨仇,一死也该了结。就算当牛做马当打工人这么多年积攒的怨气不菲,也在囚禁他后施虐摧残消解了不少,何至于要在朱涂死前令他遭受莫大苦楚凌辱?按经年阅览影视书籍的经验,这种近乎病态的行止,属三种施暴者最为常见,一种是惩罚型,他们通常自负,将自身定格于凡俗之上,留下的伤痕往往彰示意味着惩戒与教训。一种是享乐型,通常难以推敲他们变态的脑回路,但其目的基本为娱乐自身。

而最后一种,也是最为常见的,即泄愤型。可一旦这样试想,张伟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,被囚禁在仓库里,连食物都只能央求对方施舍,注定只是个树洞似的供人发泄的玩具,又岂有胆子撄怒主家?唯一的可能他仅是个被撒气的替罪羊罢了。念头止于此处,张伟忽而有些愣怔,莫名抽了抽嘴角,不会当真天可怜见,他盼一个deusex maa,老天就机械降神赐一个锄强扶弱的游侠儿吧,怎生不是鲁提辖那种救人救到底的?

他连忙摇了摇头,将臆想止住,施暴那人只要不是怒火攻心蒙蔽了神智,庄园里供他恣意凌虐的仅只三人。眼下朱涂已然遇害,石头会不会也惨遭毒手?随着不好的景象从脑海中萌生冒尖,张伟也顾不得保存体力以完备的状态去对峙,先行以冲刺的速度直奔向花厅。

甫一冲刺起来,落在身后的人流跟不上节奏,颇有些乱套,那领头人立时指挥起两个脚力好的,“老田,老李,你们两个先跟上,为大伙认认路,余下的弟兄们就照平常的步调走着。”一通吩咐下来,被点到名的两人顿时应了一声追去,人群也有条不紊起来。

张伟飞也似地狂奔过大片走道,将紧随的两人远远甩在身后,终于在两三分钟后,如愿以偿地赶到花厅所在的院落。剧烈且急遽地长途跑动,生理反应令他不能自已地大口喘息,可就是在这吐纳之间,他被自身臭脚摧残得有些堵塞的鼻腔,闻到了远比适才还要浓烈的血腥气息。

他赶紧收腹平气,以平常的姿态呼喊道:“闫老大,老十前来赴约了!”可里间回应他的却只有诡异的岑寂。他连忙转换了对象,又念叨道:“石头别怕,先生来接你回家了!”但依然静谧如故。花厅里头只残存着酸臭的血腥味,却接连没有音信传回,张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预想,召唤的声音同时再拔高几分,以颤抖的手掌推开了紧闭的门扉。

甫一大开,恶臭腥风当即扑面而来,几道日光从他身后斜刺里照进幽暗的厅堂,方才好转点的肠胃霎时又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起来。里间残留的殷红血洼在景辉映照下妖冶莫名,散落于各处的断肢,涂鸦似喷洒出来的黄白,拧成麻花般绺状的筋肉,滚落在地犹有血丝的眼球,流出后仍在轻微抽搐的内脏,彷如点缀似的破散于各处,联袂画出一张无比妖异而阴邪的阴森绘卷。

饶是在后世历经过不少邪典淬炼,身临其境下,张伟也难以抵受住眼前的惨状,只能在呕得仅剩胃液后,徒劳而虚弱地叫喊着石头的名姓。在其迟疑时,落在身后的一众也纷纷跟了过来,当看到花厅内那惨无人道的情况时,即便再怎么想使用张伟所传授的技巧,强烈地冲击也直接刺激得胃里泛酸,咽峡发痒,恨不能将全数倾吐出来直接昏厥,来抹除掉脑海中的残留的印象。

领头人以手背拭掉嘴边的涎水,走向张伟身前,开慰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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