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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,赤地

跋涉足有半日之久,吴六子自知其中斤两多少,倘或莽撞以匕首上撩裂帛,无疑正合对方心意,直面种种黄白暗器。量他仓卒间跌坐,即便想使懒驴打滚或鲤鱼翻身等动作起身,也需片晌功夫,自己正好卡他半道。心念电转间,吴六子侧身避让,顺带抛出匕首,横移一步,改正握为反握,下劈一竖,可关注着眼前,自然疏忽了眼下,李二根以包裹为饵,杀招却是那被他使了赖酒招数“吃了吐”犹有半筒的冷酒。

木桶翻飞,一滩冷酒扑面而来,沉身嗅着四溢的酒香,刚发出力未及收回的吴六子也不得再退,只能情急闭上眼睑。可酒之一物,入肚腹是活血药石,近眼前却不啻辛辣鸩毒,眼部周遭陡然一片火辣,即便有心抗敌,吴六子也只可乜目谛视,偏偏眼睫还助纣为虐地成了掣肘,无奈得只能连连退却。

他纵想抽身,好整以暇重新站起的李二根却压根不给他机会,看准大致方位,一抄手就是一袋包裹扔将过去,吴六子固然有心想躲,奈何没练过听身辨位的本事,柔软的肚腹就被重物猛地来上一击,他不敢顺从身体弯身缓解疼痛,以便对方继续逞凶,唯有硬顶着睁开彷如被烈焰炙烤过的眼皮,捕捉着对方的行迹。

单论近身殴斗,李二根切实不入流,可论起算计,论起旁门左道他便是一把好手,他显然忖度过对方考量如何翻盘,那头睁眼之前,一口混着酒水的唾沫便已吐向对方。甫抬眼,又是旧招往面门袭来,侧身闪躲已是不及,吴六子只能边退步边闭眼,可少许暖流沾面,吴六子才晓是诈,这温热液体明显是唾沫星子中混杂着少许酒水的“口嚼酒”。

他再睁眼,欺近身前的李二根上下两路并行不悖,脚踢腿弯,手砸兵器,两头受力下,只闻阵叮叮当当,被打得趔趄同时,反握的匕首更是被打落在地。兵器被除,倚仗利刃的吴六子自然而然地失了悍勇,步子再不成调,后退求饶道:“二哥饶命!我的那份全都给你!”李二根却不屑一笑,犹要吃干抹净。

兵家围三缺一,背城借一,所防所凭皆是残兵最后一点血勇,眼见求饶无用,吴六子迸发出血气里的勇迈,猛冲欲要来个誓死一搏。可他之前积攒来的优势都被李二根逐一磨灭讨回,甚至抢占了上风,直面着如输光身家赌徒的吴六子,李二根有条不紊地抖擞起自己特意挑拣的行囊,这行囊内里黄白不多,正是半虚半实作锤的好模子。

他拳来打腕,腿踢击踝,死守一线,就是不给吴六子拾起匕首重整旗鼓,可恨行囊打击面更大,赤手空拳的吴六子被重物一阵连消带打挫败。频频吃痛下,那为数不多的血勇也被痛殴给蚕食殆尽,又是作势一阵反扑,吴六子一个前冲,却是要借地形逋逃(bu),但其无心纠缠早在李二根眼中显明,其佯装不察,却忽而反手,行囊若流星锤一般砸中吴六子的太阳穴。

吴六子要害被击,瞬时迷迷瞪瞪,不知所在,李二根深谙时不久留之理,连追上去,又朝其后脑狠狠补上一记,直将其砸至瘫软扑倒,再骑上他背,一阵“乱披风”锤法伺候,终于将其变得进气少,出气多。李二根才有心解开作兵器的行囊,端详着里头财物有未损毁,不由又是一阵骂骂咧咧。

但站起身,回顾着檐下独占的泉货,不由喜上眉梢,笑有自得。从此天高海阔,都有刀布傍身,不复往日寄人篱下,一时前路只如乱花迷眼,独任君酌,李二根思虑半晌才做出抉择,狄人不足惧,霸主犹可尊。履闻毂下好,愿为新绛人。

……

恍惚中,仿佛自身真成为天地间的一缕清风,无处不可往,也无处不可去。石头依从善良的本心出发,裹挟着先生与梁姐姐的遗体,避过一众阻拦的人,再掠过厅堂,穿过走道,飞向自由的原野。

孰料方一脱离急难险境,适才还崭露出无上威能的石头,便面色苍白,羸弱的身躯摇摇欲坠。正处于强烈失重的张伟顾不得眼前天旋地转,异物感在喉间作祟,连忙伸手接住欲要跌坠的二人。

除却面容憔悴而枯槁,并未有明显的外征出现,张伟只能先将妇人的遗体置放在一旁,带着猝然昏厥的石头找了一处较为干净平整的地段来供他将养。照拂完石头,他才在荒原上一阵寻觅,寻索着较为尖锐的石块。

过不多时,他终在左近找到几块不错的石器,接着便沉默而专注地开掘着泥土,直至刨出一座草创而深邃的墓室来。时间在开凿中乌飞兔走,待一旁黄土高垒,已离与铁蛋约定的时日越来越近。但纷杂的心绪有若乱麻,蔓生壅围在心房里,令张伟无暇管顾约期。眼下的他只能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帛,视死如生地为她苍白的遗容拭去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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