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,凡俗就连死法也抉择不了,最后唯有惨淡地曝尸荒野在某个角落里。
失控的想法如潮水般间断侵蚀着灵台,以至于眼前的黑暗渐渐消散,他才踉跄地遁入梦乡。结果未在其中安稳地停靠多久,孩子们醒来后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已贯入耳中,困乏的睡意纵在眼睑缠绵,可想入睡却是那般遥不可及,张伟摇了摇头,索性挣扎地从黄土上坐起。
眼见先生精神委顿,面色不佳,石头当即劝道:“要不再歇歇吧,先生。”自打宣人势如破竹,攻克雁门、代郡后,就证明了他当初的臆测只是一厢情愿。宣人若狂犬般在身后追咬不休,他又哪有余裕觍颜在此虚掷光阴,他摆了摆手道:“走吧。”眼下每往南边走出一步,都是对自身安全的另一道保障。
于是一行在略作休整下,又一次上路。铁蛋固然准备了好些干粮,可三个人的损耗毕竟要胜过他那瘦小肩膀所能负荷的,等到午时时分,漫长的赶路已将行囊里的干粮全数化作补给的能量。待到未时出头,腹中空空如也的几人终于来到苟家坞左近。
饥肠辘辘的孩子们甫见村庄,纷纷飞也似地跑下甬道,觅食去了。等在后的张伟绕过箭楼,徐徐走下辇道,粗略搜了一遭的铁蛋已苦着张脸地唤道:“先生。”瞧他那可怜的委屈样,张伟立时体贴地询问道:“怎了,没找到吃的吗?”铁蛋小嘴一撇,“连铁锅都看不到一口,莫说干粮呢。”这时,去了另一家民居探索的石头也无功而返地走了出来,对铁蛋道:“我也没找到呢。”
相比起其他仓卒逃难或被抓丁掳走的村镇,苟家坞的境遇明显要好出一截,街衢巷弄丝毫没有凌乱芜杂的痕迹,有的只是无人打理后积攒的浮灰与蛛网。不过说来也是,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,有荀氏子息这个烫金名号作拜帖,有赵氏封官这个承诺作许约,一应鸡犬升天从容投军,理所当然地要将泰半物资带走,充当行军的辎重粮秣。
但尽管明知情势如此,张伟与两个孩子还是要坚持不懈地探索,谁叫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呢,在分头行动,直奔各家庖厨一刻以后,三人终于找到一口铁锅与少量食材,让张伟开始了烹调。
一面生好了火取水烧锅,张伟转头招呼着孩子们再去搜集其余食材。不得不说,突如其来地事件完全打乱了他此前逃难的准备,眼下只能草率地就着余下的残茶剩饭调制成易于携带保存的食粮,来撑持南逃的计划。
随着羹汤做好,闻着饭菜香气的孩子们也适时带着食材回来。简单地用过一餐,将肚腹填得五六分饱后,张伟取来剩下的边角料制成干粮,催促着孩子们及早歇息。但囿于食材的紧缺与炎夏里的不便储存,忙活了半宿的张伟也只赶制出将将够一天半用度的粮食来。
沉重的疲惫是最好的助眠,忙碌了一日的张伟来至土台边上,脑海里兴不起半点纷拏的思绪,几乎是沾床就睡。待从黑梦里醒转,压抑而深重的现实又在身后追逼,张伟草草将食物装好,便唤醒了在梦乡中熟睡的孩子们,匆匆向着苟家坞以南赶去。
扫向那座气派的府邸,张伟目光仅停留一瞬便转移开来,兴许里头因优渥的家境而还留有些余粮,能充实起他们干瘪的行囊。但时间紧缺,山道曲折而迂回,待他们下山时,恐怕早就沦为逃难人潮中的最后一批。就从影像与网路上学来的技巧而论,抵御危险与侵害的往往并非是高超的求生手段,或是充足的储备,而是虚无缥缈的运道和替人挡灾的不幸者。他不想为哪个气运之子挡灾拦祸,便只能挤占出时间来落跑争先。
自打离开苟家坞后,于他认知里无处不是迷途,找不到山道与捷径,偶尔在山崖无路处碰壁,才是行路常态。唯有仔细寻索着草木陆离,他人踩踏过的痕迹,几人才勉勉强强找到一条下山的坦途。
待沿着山道走下山脚,来至附近的村庄时,已是整整两日之后。然而当好不容易才跋涉至此,面有饥色的三人却泛不起一星半点的喜悦来,盖因整座村庄浑似被凶徒恣虐过境,沿途凌乱的走道,洞开的门扉,一眼到头且空空如也的屋舍,无处不在彰显着被劫掠后的悲苦惨状。
只是尽管已然如此,求生意志与饥驱叩门还是役使着一行在疮痍中分头搜寻着残羹冷炙。在搜寻了两间无人的房舍无果后,静谧的走道旁忽而传出一阵低沉的饮泣声,张伟循声走入薄壁内的民居,但见主厅晦暗的光影交错下,一道平躺在土台草席上的人影双唇不住嗫嚅,似是在哭诉与咒骂着什么。
眼见他人老泪纵横,张伟到底硬不下心肠不闻不问,迈步走近,喊道:“老人家。”可风瘫的老人眼中困蹇的只有灰败的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