惧火舌盛气凌人,石头强提一口气,屏住呼吸,以潜能激发出更胜以往三分的速度,流风霎时化作更为猛烈的急风,紧贴着罅隙避过高烧逼仄的烈焰,穿梭进火网那间不容发的网目夹缝里,终是来到那人咫尺,朝其肩胛骨挥出一拳。
骨节嶙峋的拳头映入眼帘,那人目光稍显意外,夜空里舒展的火网却不知何时悄然消退,那人仓卒间无暇闪避,唯有硬生生扛下这一拳。可紧接着震惊的人,就轮到石头了,哪怕他身体羸弱,气力衰微,可人挟风雷之势,凡触者莫不骨裂摧折,那身着诸夏服侍的狄人却无半点异样发生。莫非铜皮铁骨,刀枪不入?
他俨然游刃有余,任不忘嘲弄石头以打击心气,“果然吃不上饭吗,就这点力气?且看看你爷爷我阿尔泰的。”说罢,挥拳欲打,石头方要故技重施,再后退一步,化作急风飞驰于半空。可拳风未到,语声先发,只闻一声高呼:“惑!”石头蓦感心头莫名恶心,眼前陡然模糊起来,那一直克制着的嗜血冲动与诡异低语的影响又在作祟放大。
倏尔腻心与朦胧消退,正值僵直当口,赫然一拳由上至下,正砸中胸口,沛然伟力下,石头竟生生倒飞几丈,呕出一口猩红的血沫来。
固然张伟觉察不出石头飞掠时动向所在,可一直在远处仔细观察着那人,也算瞧出了几分破绽,他立时大吼道:“他一次只能施展出一种能力,要抓住那个契机!”在战场上高声呼号无疑是不智的举措,那人也注意到了此前忽略的张伟,揶揄道:“爬虫还真是聒噪。”其冷目如电,未去乘胜追击,又作弹指拨弦,发出一道气箭直往张伟这头射来。
气箭呼啸而来,须臾已近身前,张伟却绝望的发见,匆促间如何避让闪躲,也逃不开这无形的一箭。性命危在旦夕,又有一阵狂风扑面,却是石头情急之下,仿照着对方手段,鼓腕而掷,发出一道风刃。风刃迅疾无俦,却是后发先至,转瞬间迫近那无形气箭,使其猛然一滞,旋即却消散不见。
仓卒使出,难免有照猫画虎意味,见风刃骤然离散,石头不禁一阵心惊肉跳,唯恐技艺有疵,平白害了先生性命。但天地有常,万物有形,那风刃与气箭一触,已削去气箭少许,失却形制的气箭再无稳定的构造与线路,蓦然化作阵紊乱的狂风,将张伟长出的新发吹得飘摇狂舞。固然狼狈是狼狈得很,好歹先生无恙,石头立时高喊道:“先生,快跑!”原是他以本源发出那道风刃,不同于自身化风,顿感体内分外亏虚。
到底以威胁而论,还是眼前稚子更甚,阿尔泰一击不成,转而疾奔切近石头,使出毫无花哨的一拳,吃过痛更知不可力敌,石头侧步抟力,又化作浮光掠影隐去身形。唯恐再如前度一般毫无建树,化风后竟是静止不动。
唯中天明月独照,长夜静谧如故。伫立于荒凉的旷野上的阿尔泰却感无处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,他切实如张伟所言,每次只能施展出一种威能,且一旦动用,就要损耗积攒的苦痛,因此不能时刻仿照出扎古打的姿态,延颈承刀,披胸受矢,而体无痕挞。
但他深信那稚子超乎寻常的御风手段,与自己的仿照坚守所带来的损耗是一样的。且从晋阳前线叛逃,只身入晋地寻觅“恩赐”垂怜起,因恐惧落荒而逃自相践踏,与饥荒而触斗蛮争析骸易子的难民们就为他提供了充足的养料,遑论他还刻意在沿途恣虐,炮制出累累血案以制造“苦痛”,单论持久,那个愚不可及以本源驱使威能的稚子,焉能与他相抗?
果不其然,陷入僵持对峙不久,那稚子便被急躁所趁,倏尔有风流动,地上残缺的颅骨被气流牵引,因滚落发出一串渗人的脆响。与之同时,身前彷如真空,阿尔泰心知是风动席卷所至,却主动散去了扎古打那引以为傲的坚实体魄,而是效法着曾经的国主潞非,咄出一声“惑!”
霎时急风止息,那稚子彷如又陷凝滞之境,阿尔泰即刻打出响指,召出一条火龙,在侧方偃蹇夭矫。争奈烈焰虽炽,映得夜空一片火红,却是扑了个空,阿尔泰立时令火龙消散,动用从卢雄处偷师来的电眼查探四周,不料仍是一无所获。而在其盲区,陡然有风簌簌流转,阿尔泰连忙再用体魄威能,可不想犹是虚晃,蛰伏许久的石头利用着他的智慧,频频调动对方,终于等到这一线无备的良机。
许是适才一拳无功,石头这次突袭则突发奇想地将风凝于拳上,未想一拳砸下,果真有奇效,即使感觉阿尔泰身体浑如金铁,皮肉犹在拳头徐徐进犯下紧缩凹陷,整个人亦崩飞出几丈之远。
未想这稚子进境亦如风般突飞猛进,阿尔泰以肘勉力撑持起身体,大肆咳嗽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