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离惝恍的梦境里,仿若飘上暮云之端,又如浮于黑海烟波,浩浩乎不知所往,飘飘乎似觉飞扬,始终若岚霏雾霭般摇曳无定,颠簸不平。倏尔又似是触礁,火辣辣的楚痛不知由何处蔓延开来,将影影绰绰的梦境蓦地撕裂为二。
固然沉重朦胧的眼底多出熹微的光,雾气弥漫的灵台生出一丝清明,可从昏沉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的张伟,却觉犹与梦境无二。无处不感负伤,与强行动用独明境界后的虚亏与撕裂感是其一,依旧飘浮摇晃,若置于云端漫游,又似曲水流觞里那只随波浮尘的酒杯是其二。
强忍着睫羽沉重,睁开饧眼,眼前暗昧黎明中浮现的景象,不由令张伟悚然而惊,陡然一个激灵。仿佛深陷于鬼怪志异的故事里,身前身后俱是皯黣(gǎn měi)纤瘦,宛如纳魄摄魂的鬼卒人影,将他四足牢牢扣住,就要押送往黄泉奈河。
随着阵阵牛喘,枯槁的手因气力不济,不时让张伟的腰背与岩层地表发生剐蹭,散逸颟顸的理智也因疼痛而回笼苏醒。眼前虚妄的幻象破去,张伟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,浑像只被跑堂们联手送上餐盘的烤全羊,他立时挣扎了起来。争奈气力已然亏蚀得涓滴不存,他的挣扎,反倒孱弱得像是即将清醒时地细微动作。
“早说就地解决得了,非要将他费死劲搬回那边,眼下他都快醒了,这算个什么事!”许是他们气力衰微,自身听觉有损,亦或不想惊动身为待宰羔羊的鱼肉,回荡在张伟耳畔的尽是若蚊蝇振翅般轻微而模糊的声响。
“不拿热水煮熟反复烫洗个几回,肉里总是有股酸味嘛,再说总得要拔毛放血不是。”又有人小声嘟囔道。
“聒噪什么,要怕他醒了,干脆现在就杀了完事。”
“那我们不是像几个呆货一样,白搬了这么久?”
“万一他还有劲,咱们总好过白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不是?”
“不成吧?你看他面上还留着血渍,又昏在外头,我看不是被人打了闷棍,就是活活饿昏了头,咱们人数上还有优势,难道四个单怕他一个不成?”
“你看差了,那血迹都在口鼻处,保不齐也同咱们这般是个吃血食的,万一撞上的是个凶星,又该怎生是好?”一经这言语的号召,在前的两人立时撒开手撂了担子。头部猛地在冷硬的赤地上一磕,方清醒过来的意识好似又要涣散,张伟立时以久未修剪的指甲向掌心刺去,以一方疼痛来激发精神之专注。
看前头俩都将猎物抛下,在后两人也只得照办松手。好在是后腰与臀部先行落地缓冲,冲击并不如适才强烈,但张伟委实太过虚弱,即使想辗转反侧这样轻微的动作,迟滞的身躯犹被虚乏影响而久久没有回应。
“他应该要醒了,你们先守着动静,我去一旁找些东西来结果他。”一人留下句嘱咐,便在四周搜索起石块或是头骨来。莫说周遭还有三人在紧密地看守,就是无人盯梢,眼下被伤势与影响拖累严重的他也动弹不了分毫,只能徒劳地在心中呐喊,“动啊,身体,快动啊!”奈何生活有时就像那台名为“铁奥”的机体一样,当既定的运命到来时,无论里头的“魂灵”怎生想要挣扎求存,也只能在牢笼里麻木地等待着心跳停止的那一瞬。1
张伟不敢,同样也不能惊动身边的食腐者们。万一被异动惊醒,等候他的恐怕只有一双双箍紧的手,他只能殚智竭虑地去揣测思索任何求生的法门。但精神高度紧张之下,思路灵感自然壅塞阻绝,他闭着眼以为的短短一瞬,竟已过去了多时。忽而听觉那预示着死亡即将到来的跫音不住猛然踏近,张伟再不敢闭眼装睡,就要扭腰翻身,以懒驴打滚的姿势来仓促逃出包围。
但想法虽是好的,可他刚一睁眼,就撞上个戏谑的眼神,随即一只大脚结实地踩在他腰膂上,让一切想法与尝试都被扼杀于摇篮之内。“我就猜到他醒了,你们看是也不是?”显摆的话语刚落,跫音也同时终止。
“既然这么厉害,那他的性命便交给你来解决了,接着!”说罢,寻物那人将石块抛来,然后换了方位,替他踩住了张伟的腰膂。其余人则纷纷哄笑道:“你以往从未杀过人的,是当多历练历练几番来锻炼手艺!”
“他奶奶的!”接过石块那人不由詈骂一声,“那帮把手,给我把他按住。”说是按住,却无一人应声,只是纷纷居高临下地伸脚,将其臂弯大腿腰膂等发力的部位给牢牢踩住。那人又是变换身位,啐了一口,唾沫直接喷在张伟脸上,旋即蹲下身,扳住张伟的肩头抟力,高悬着石头就欲砸下。
反正脚下那人已是砧板上的鱼肉,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