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困苦,这群关市凭何敢厚颜向良民索取什一?如这等混账事,要是放在过往管辖境内,他早就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了。
这二人自是由晋阳辗转至新绛的赵毋恤与肥勇。纵然国君对四卿心怀忌惮,恨不能殄灭扫除,可总归曩昔有功,卿位犹存。赵氏又凭借在宣人手中固守晋阳日久,而民望回升,赶超知瑶,使得那赵毋恤隐隐在民间有架海紫金梁,擎天白玉柱之称。偏偏晋公又不欲其染指兵权,重演四卿做大前鉴,便只能以土功事大,休戚相关为说辞,以打发赵毋恤来此督造监工事宜了。
“宗主谬矣,前些时不是在那姬贞乾府上宴饮时见过一面?您还是由那位管事接待的。”听着主公怒喝,清癯瘦削的张孟谈也凑上前说道,遥遥指向城下的人影。赵毋恤原以为不过是利益缠夹,遂驱使关市小人下场逐利,但听孟谈说来,里许竟龌龊得还有贵族授意?他不由面上鄙夷更甚,似这等轻薄无行,遣家奴作恶的公室子,在晋阳那儿,有一干叔伯子息的作为比照,他已是惩治得多了。想一簪缨贵族鲜廉寡耻地蝇营狗苟,不要脸面地与小民争利,他就不由为晋室深感惋惜与活该,堂堂晋室养子不教,青黄不接,也怨不得他们这些外卿如日方升了。
但张孟谈接下来的话语,则更为令赵毋恤惊愕且厌弃,他言:“宗主有所不知,这位公子乾之父乃是姬凿嬖臣,姬盖。此君虽恩宠正隆,为人却是谨小慎微,行事不敢有半分张扬骄矜,仅一妻蔡氏一妾徐氏,御下更是甚严。是以我说斯事或有晋公在其中参与,也在两可之间。”堂堂晋公,即便欲充实内帑,而不归于府库,略作示意即有大把人去争着孝敬,何至于在此蜗角逐争些蝇头小利?
不得不说,孟谈之言委实荒诞不经,但其老神在在之模样,确实引起了赵毋恤的兴趣,不由令他催促道:“说!”可张孟谈却扮起了装神弄鬼的方士模样,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虚姿态。直到赵毋恤微微颔首示意,在后的肥勇踹了他屁股蛋一脚后,他才踉踉跄跄地老实下来,引着一众走到加筑完成,较为僻静的地带。
掸了掸长衫后摆,又瞪了眼使坏憨货,才开嗓道:“若有唐突,烦请宗主见谅。”赵毋恤则大手一摆,道:“宗族凋零仅剩你我,孟谈尽管言之。”
“夫人主驭民强国者素来有四术,一为穷困,一为卑贱,一为积弱,一为亲善,四术之先决者,则在柄一。柄合而为一,则利出于国,小民穷则拮据,困则蹇厄,欲图国家之厚赏,必从戎投军,舍生忘死。柄合而为一,则荣赐于君,小民卑则畏爵,贱则惧官,欲求显贵之当涂,唯尊王命,惟命是从。弱始于穷困卑贱,无从则无以通达则恒弱也,再罚辅以威,故终日乾乾于惕厉,惶惶于刑戮,治即易也。”
“三者既成,赏佐以信,富贵显荣恒强赏罚尽在人主彀中,而民穷困卑贱恒弱,且进身在君,故亲则依附,近则感戴,故民弱而国强也。”3语讫,张孟谈凝望着赵毋恤黑亮的眼,抛出了自身看法,“就今时今日之情势,与穷困卑贱两术何其相似乃尔?”
“《常棣》云:‘兄弟阋于墙,外御其侮。’不久宣人将发,何愁聚合一国。况难民如流,可为兵源,又何需逼拶国人?”张孟谈却是摇头一笑,“恕臣不敢苟同,难民如流,然难民终不能自给自养,反仰承国恩供给。国民则虽贫而不赤,卑而不底,比起仅剩一身血肉筋骨而别无所长的难民,总归有余物可榨上一…”不待张孟谈说完,赵毋恤即喝止道:“够了,终究是你臆测而已。”
他真是服了这个唯我的大嘴巴,一旦认定某事必定坚信不疑,还要美其名曰策士之必备之素养定要敢于下决断。若不勤加看管约束一二,真是什么大逆不道都敢往外迸,赵毋恤立时转移话题道:“与其妄断他人,不若为我赵氏分忧,何以大旗高悬,未有来人景从?”
张孟谈依旧自若一笑,为赵毋恤分析道:“齐国田氏足以为前例,奈何宗主无泉货反晋公道而行之。不然,宗主牺牲色相,作回庆父积攒本钱可好?”郑重中忽而地逗乐排调,似欲缓解这凝滞的氛围,却惹得赵毋恤冷冷横了他一眼,“你很诙谐?”张孟谈则一拍发酸的腰背,耍宝道:“诙谐虽不敢当,但滑稽一词却是恰如其分。”
没他人哄笑喝彩,张孟谈也回到正题,“民间谓宗主乃擎天白玉柱,架海紫金梁,以我看皆不若作中流砥柱为好。晋公既对宗主常怀忌惮之心,不妨暂且退先一步,以示无心于权位,俟水至中流,火至高烧,宣人锋镝指向新绛之时,再看晋公成色是否一如浑金鲛绡,遇火流光,入水剔透。”
“若然,则命数也,若不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