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真当自个是三岁小孩?
倘或所言既为灾殃,那新绛迩来收容的绝大多数难民也同样如是,因此姬贞乾冷冷道:“滚下去,本公子没空理会你的旧怨。”可李二根却似恨极了那人,犹自刺刺不休,“公子,某尝与那人有交,其不过舞象少年,一身见闻却可谓渊博,若非从天而降,焉能如斯深广?”乡野边民,蠢如豕鹿,庸识文理之赅博?姬贞乾不欲与其缠夹,当即向外唤道:“来人啊,将他叉出去。”
眼见要被驱逐出去,心有不甘的李二根连忙道:“那瘟星昔日尝与小人语,有剑士名为虞让,辗转荀、士两家大夫不成,又另投一荀氏大夫门前……”不料这一次,姬贞乾竟未打断他的故事,脸上的不悦之色反而缓缓平和下来,面对自己招来的卫士更是将其又挥斥回去。直至李二根彻底讲完那虞让刺嬴,姬贞乾才离了席位,亲切地上前勉励道:“不错。稍后你自去找外头先护院,教他奉我命拿人。”
虽不明白公子何以回心转意,但既遂他愿,为之复仇,李二根也管顾不了许多,当即告退去奉命拿人。而待他走后,抓起一柄玉如意的姬贞乾不由惬意地敲起了背,脸上显扬出粲然的笑容来。
山野愚民,见识浅薄,何晓那虞让刺赢之二荀、士氏、赢氏实为外卿知氏、中行、范氏以及赵氏之姓?何晓毕公高后嗣毕万于献公时有功,得封魏地,遂改毕为魏?又何晓韩氏虽出于姬姓,却因家族不兴而为季做小,拜服于赵氏?不得不说,讲述这故事的人还真真有趣,若非叔父设宴拉拢知伯,令他记住了那赴宴的昂藏大汉豫让,乍闻下,他还真不能领会其中含藏的信息,找到父亲所说的端倪。
“快,备车入宫。”一想起父亲当时郑重的告诫,姬贞乾就不由喜上眉梢,有此线索来邀赏,何愁他不将蓓儿赐给自己?但等了半晌,犹不见有人回话,他不由急不可耐地走出门去,大声喊道,“人呢,快备车带本公子入宫!”
而就姬贞乾筹备入宫的同时,张伟已回到了那木正句芒庙中。他虽察觉出李二根身后披着的那张虎皮有些权势,但也保不准是人心冷漠,劳工们顺势听之任之而不曾援手的可能,因此并未着急于出城避难,反而回到了庙中去陪伴那孤寡的乞儿。怎料他冷淡了不少,自个回来也不迓迎凑近,仅是一个人在神像附近静坐。
不得不说,随着痛揍了李二根一顿,连同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积郁终于解放了不少。但与之而来的,不仅有解脱,更有山呼海啸般的疲惫沉重盖倒,顾不得失去营生的焦虑与又要找寻差使的麻烦,此刻他只想在梦乡里酣睡安眠。于是也未怎么搭理乞儿,独自走回土台后,就着干爽茅草铺就的床垫睡下。
但,似乎每当他得闲安适时,总会有某些意外会来搅扰唐突。这一回也概莫能外,他刚阖上眼睑,就感倏尔一阵强光在眼前闪耀。抬起沉重的睫羽,寻觅着流光的痕迹,但见腕上的手链正迸发出华彩,在那粒明珠中间更浮现出一行行细密的小字。奈何明珠上的字迹,比原主在桑叶上刻字的技艺还要神乎其神,任凭他将手腕凑近鼻间,眯起一只眼睛打量,也无法分辨出珠粒上的“见证者仪式,6/9,背叛。”以及下方的“伤我于至深者,非仇边之弩,而恩里之戈也;陷我于焚溺者,非乌有之吣(qin),而既往之实也。”为何。
蓦感师传的气息再度浮现,且分外浓郁,不消公孙龙来暗示另一个人格,心知是补益的乞儿已凑上前去贴近手链。但抬眸看那打量一阵,发觉无果即倒头大睡的大傻子,公孙龙不由青筋直冒,很想质问一番这不争气的家伙何为求知,又何为钻研,但一想他被遗物折磨了这么久,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,“罢了,且让他好睡吧。”旋即,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张伟身侧,同样沉入黑甜。
只是两人睡下不久,木正句芒庙洞开的门扉外,忽而又有两道身影猛地窜了进来。自前日无意再见到那闯入庙中的身影竟未被疯乞丐就地打杀抛弃,不得不让迁居在外的离人们生出疑窦,平昔那凶恶的疯乞丐是否突然转了性子?今个儿壮着胆子入内一瞥,不防果然如是,那憨货居然似是家狗亲人,这强烈的反差不由令一人直接嗤笑起来,另一人则赶紧捂住他的嘴,教训道:“噤声!莫误了正事。”
言毕,两人则蹑手蹑脚地凑近土台后,低语道:“是他吗,官军说得那个?”另一人挠起了油腻的蓬发,“也没个画像,只说是个十五六岁,脸上有伤的少年,我哪知道是不是?”到底财帛逼人,他索性将心一横,“不管了,反正他脸上有伤,要是检举成了,可是泼天的富贵。”说完即招了招手,领着同伴向外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