力。然而再看起前文的“就已从完全说明,我的根基已与此方世界彻底融合,任何有关于我前世的记述,都将被规则弭除。”所述,涔涔冷汗便不由自主地从张伟额角滴落。
幽影既是“膜”具象表现的话,那岂不是说明,造访是存在着时限的,否则随其冉冉淡化堙灭,当“我”彻底与“水”融合,成为这方世界的蒸民后,便再也无法借助“膜”的反作用力,将外来的“我”带回到原本的世界中去?
一想起日渐淡薄的幽影,与另个世界的故旧亲朋,张伟就不能自已地坐立难安,偏偏没有后续来揭晓这推想是否正确,以及如何摆脱这宿命絷维的方法。他便只能拘缚心猿意马,继续枯坐下去,转而思索起如何杜撰留书其意难明,需以直译为文字而诓骗过姬书夜与那法官除却镣铐。
但覃思之际,思绪忽而跳脱,又想起姬书夜昨日的鞫问,张伟终是意识到几分蕴藏其中的诡异处。他拢共向自己质询了五个问题,分别是,是否知悉名姓,师承与秘藏,不日的未来走向,标点符号与简体字的通识,以及最后欲言又止的“讫”与“夜航船”。但仔细将这些问题分门别类,实则只有两种——探查自己的归属,与甄别遗书的能力。
甄辨无外乎基本的鉴别能力。讯问自身则是属于递进式,一步步排查出自己这囚犯的根底。但有趣的是,兴许自己胡吣编造的秘藏“学者”似乎真与至圣先师的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从而使得对方在测试通识之后,又抛出了“讫”与“夜航船”的饵。
但引人深思的是,越勾践十五年与而今所谓的获麟十一年(公元前482年-470年),整整相隔了十二年之久,彼时的姬书夜应当还未而立,就算再如何宿慧,如何讨得晋定公宠爱,想也不可能僭越一众叔伯,成为知悉隐秘,负责鞫问未来人的主审官。当然,或许有传承与长辈带着增长见闻可以解释,但不要忘了,彼时的新绛还有赵简子为正卿,要瞒过志父与赵氏,岂容公室留有余裕?
而且,假定是传承的话,其中还有更明显的疏漏存在。这十二年间,越人突袭姑苏,破灭了夫差的美梦,从此吴人再无力北上与晋国争雄,然少去南面吴人的掣肘后,接过锋镝则是田陈主导的齐国,与晋人争霸。内有四卿蚕食,外有齐国逞凶,而由独孤月处获取传承的晋人怎会迟钝地毫无建树?
或许可以言传承不易,培育难于上青天,纵览历年也仅有姬书夜始得功成。然不去扬名立万,光复晋室,却蜷缩于囹圄一隅,安心等候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未来人进一步破解遗书,不是太过荒谬了吗。也许能将这荒谬归于定公的软弱?他又似邯郸之乱与黄池之会般,忍让着四卿瓜分完中行与范两家,漠视着夫差先他一步歃血为伯1,依旧踌躇无措。
但定公宾天,出公姬凿即位,由史迹观之,同知瑶与虎谋皮,借齐鲁反攻三卿,手段高下尚且不论,总归是有几分血气在的。这般有血勇的人,难道也宁愿明珠暗投,弃而不用姬书夜?诚然,谁也保不准二人是否有夙怨,以至其成了窃符救赵魏无忌一般的存在,那又何必多此一举,将他至于囹圄中,可接触泼天的隐秘?
或许依旧可以此地废置多时,久无未来人囚系的虚辞以束之高阁。今日方知,遂调那法官顶替来圆说,但张伟委实不愿再去想其中的弯弯绕绕。何况,姬书夜所展露的破绽中,还有那至关重要的能力,他考掠自己时,所做出的动作都与操琴相类,令人不禁想将乐圣师旷与之联系在一起。
但如是师旷,则不免漏洞更大,师旷于史册显迹乃悼公孙周与平公姬彪时期,距今足有五六十年,倘或暝臣真有乐谱传承存留,晋室焉会怀宝迷邦,坐看栾盈之乱与祁杨(羊舌氏)覆灭,六卿渐次瓜分公族地盘?是以与其深信破落的晋室还流传着师旷与独孤月的技法,毋宁猜度姬书夜与独孤月实则同出于一源,因“膜”的消退,境况也如独孤月一般,与此方世界绑定融合,而不得不滞留在此,沦为晋国公室的一员。所以,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像金特一样费心编织似是而非的谎言来骗取库克,因他们保不准就是一挂的?
空荡的牢狱里忽而又传来步点有序的声响,打断了正处于默存神思的张伟。其这才意识到逐条理解消化,推敲破获遗书潜藏信息的自己委实过于专注,倥偬间竟不察时日变迁,以至都饿到下一次查访了还茫然不觉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提着食盒走近栏楯的法官羊琅,冷声向着张伟问道。
“留书的遣辞与词意过于堂奥深涩,实在难以用言语转述,还望大人开恩,能为我除去镣铐,准备简册刀笔。”羊琅神色索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