浑噩的曙色里,微冷罡风如钢刀刮骨黥面,将张伟开口欲言的脸颊鼓吹揉捏成风帆气球形状。余光瞥见一旁公孙龙正面色凝重地屏气偃息,其也效仿着呴气噤声,状况终是好转许多。若流光掠影般冯虚御风片刻,晓雾山岚终是隐去两人身形,公孙龙遂停驻在某阜丘山头,停下如飞步履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几时能见终日优游裕如的公孙龙这般仓皇凝重?张伟亦剧烈喘息一阵,才断续地问道:“那人……是谁,竟值…前辈这般郑重?”论体魄一事,公孙龙到底久炼优渥,稍作止息之后已是恢复了泰半体力,“老夫亦不晓,不过…其身上蕴藏之天外气息,宛如实质,远胜当日新绛城外袭击你徒之人。”固然不晓“讫”之聚合性的理论存在,张伟亦能推想出大抵为吞噬而引发物种进化一类。闻言不由眉头如重峦深锁,倘或连夫子高徒的公孙龙都觉得棘手,那他岂有半分为石头复仇功成的胜算?
公孙龙亦是拧紧了眉关,自打唤回灵台清明,消弭误会重温骊珠补养,也不过止半日有余,以他目下寥寥无几之元气精力对上此獠,诚可谓鹿死谁手,犹未可知,因此由衷劝诫道:“及早回去吧,我……”然而话还未说完,其又感一阵铺天盖地,且全然不同于此前的邪气妖氛忽而坌涌恣肆,连同山间草木清新芳菲亦被濡足得恶臭无比。
遥望向西方深邃的夜幕里,暗影将眼光渌波(lu)尽数遮蔽,只可用谛听闻得隐隐的马蹄蹴踏。传言不是说不日要攻打新绛吗,怎都锁定着自己的踪迹。是怀中之物再感召着他,要将曾属于某位前辈散落的骨殖合而为一吗?公孙龙不作他想,即将怀中净化后的遗骸交给张伟,同时嘱咐道:“连同着隐秘一并带回去吧。”
方交待完,其又念道:“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。”以及由兵家孙武传承的“难知如阴。”两言一出,其携掣住张伟,又往更北方化虹而去,以使出言灵为代价,其一面穿行一面犹有余裕地向张伟说道:“尔可知,古之十纪共分九头,五龙……”话音未落,张伟已是迎着料峭山风摇起了头,终归是囿于此前误会,及封印天外与送葬往生,耗去了屈指可数的时间,使他未能详实地转告公孙龙,究竟于囹圄中他知悉了多少隐秘。
及又往前奔行一阵,来至礧磈山体背面,婉转溪流经处,公孙龙再度停下步伐以濯足偃息。于接连动用复合型言灵以应对天外类属,气海储蓄之元精已是一落千丈。其休歇好一阵,才掬起一捧清水,洗去脸上风尘疲惫,向张伟问道:“有关夫子所言,十纪之由来与各纪之事迹已有人转述过了吗?”
张伟迅速地点了点头,公孙龙又问道:“那唐虞纪岁曰载,夏改载曰岁,商改岁曰祀,周改祀曰年之故,实为历代丕变而时日有所不同之事,你可知晓?”张伟再度颔首,尽管此事未记录于夫子地叙述中,但藉由连通纪至禅通纪的剧变与所为,姬书夜与申星海的论断,他亦能推想出其中含藏着为遏止“讫”的莅临,而使先人们封闭位面连通,逐渐丧失对时间这一维度的掌控,故而对年份之命名逐代产生改易。似秦时,改周之年为遂,“遂”又有完满、功成之意,兼始皇九次巡狩,不正是从此纪年对岁月之湍流勘定日趋于稳固的征兆吗?
公孙龙不由颦眉蹙额,方初若非言偃师兄有所问,夫子又对他喜爱尤盛,岂会开堂讲述这涉及天地之陵谷变迁?若无此事,恐怕他们穷尽一生也不谙神奥滥觞。公孙龙喟叹一声,又问道:“那你可晓,所谓‘巡狩’者,非止天子出行,视察各邦;所谓‘述职’者,非止诸侯朝见,缕述邦国?”
犹是禅通时开始的补救措施,他不但知悉老聃与夫子代行,更晓潜藏在此之下,另一些人的卑劣行止。“仓颉造字而天粟雨,鬼夜哭。字实非其肇之,而乃承袭精要与更改字形,粟雨乃庆贺之貌,夜哭则因书中蕴真意,祈天立命,诸族为之永镇劾系,故我以言为灵,实如书符刺字,敕山川大地,令造化穹隆。”此言肺腑,实为公孙龙不传之修行法,亦是张伟所未闻的隐晦,然而他将意识倾注于骊珠之中,那17始终未尝跳转到18。
张伟不由摇了摇头,兴许是太古窎远(diào),或此事罕见程度稍逊,并不能引得研发出骊珠的“祇”之兴趣与注视?“那你……”又一次密告戛然而止,公孙龙再次感应到了那二人地迫近,即刻拽住身侧的张伟臂膀跃入长空。
许是接连消耗过于严重,此次他连言灵都未曾施展,然而飞腾不过片晌,便无力地跌坠下来,周遭的张伟更听得一声骨头脆响,俨然是公孙龙下落时不慎扭到关节,他忙不迭接过其臂膀,搭在颈后,蹒跚地领着公孙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