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丸。
就如同这春荣阁,一旦住进来,便连雪花都再也不得见了。
常棣倒是知道白仲从小就不喜欢甜食,也没太放在心上。他也是闲不住的人,生怕其他下人们有什么怠慢之处,陪着白仲坐了一会儿,眼见着后者因为服了丹药,好转了些许气色,便匆匆忙忙地走了。
白仲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,颤颤巍巍地把桌上的油灯填了少许。
本来有些暗的内室,又重新明亮了起来。
白仲捏着书简却看不下去,他盯着窗户呆坐了半晌,终于忍不住唤来外间的侍女,让她把窗户重新打开。
侍女刚被离开的常棣臭骂了一顿,却也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。她想了想,折中了一下,只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。这样既能让主人看到外面的雪景,冷风也不会吹进来太多。
白仲却在窗户被打开的瞬间,猛然间愣住了。
在外面的窗沿上,厚厚的积雪之上,一个用雪捏成的白虎正蹲在那里,惟妙惟肖。
翌日,白仲的身体又恶化了少许,一直昏睡到傍晚时分才幽幽醒转。
他看着燃着的灯烛,感受了一下酸痛的四肢,看来他又是睡了好久。
白仲已经习惯了一睁眼并不是天亮的情况,神色自如地被红着眼眶的常棣灌进去一碗汤水,缓了好一阵才有精神。
见自家少爷恢复了一些,常棣开始频频查看着天色。他早就叮嘱过门外的侍女们高先生一回来就速速来报,可一直都没有动静。
早就过了高先生应该回来的时间了。
常棣心急如焚,担心这高先生是不是回来的路上因为天寒路滑摔倒在哪里了。虽然今日已经不再下雪,但路上的积雪甚厚。眼见着自家少爷气色好转,便叫来侍女好生伺候着,自己则披上绨袍,出了武安君府,朝西北方向寻去。
白仲看常棣离开,便支起身子挪到床边,迫不及待地让侍女把窗户打开。侍女便如昨夜一样,把窗户稍微开了个缝隙。白仲的双目微微睁大,如愿以偿地看到在窗沿上蹲着的那个用雪捏成的白虎。
它的头顶和身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,少了几分昨夜看到时的凌厉,显得它有些憨态可掬。
白仲目不转睛地看着,也知道若是把这只雪虎拿进春荣阁内,恐怕不出一盏茶的时间,就会融化殆尽。
至于是谁捏的这只雪虎,白仲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常棣。白虎主杀伐,也是战神的别称。而他父亲武安君正好姓白,所以白虎便成为了武安君的象征。他父亲用过的很多器物之中,都有着白虎的纹饰。常棣从小和他一起长大,也是他父亲的崇拜者之一,打小就用陶泥捏白虎捏得栩栩如生。今次用雪捏,倒也是难为他了。
又看了几眼,白仲便发觉因为开窗,春荣阁外涌的热气,熏得白虎头顶上的积雪融化了少许。
为了可以开窗透气,这是春荣阁内间里唯一一面没有做成火墙的墙壁了,白仲心中暗骂常棣那小子奸诈,为了不让他经常开窗,居然这样算计他。
不过腹诽归腹诽,白仲不得不依依不舍地让侍女把窗户重新合拢。他正想打起精神看会儿书简,就听到了外间的嘈杂声。透过帷幔,白仲隐约看到常棣好像背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进了旁边的小厅。
难不成真的是那高先生因为冰天雪地而摔倒了?
白仲连忙让侍女扶着他起身,刚转进小厅,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。
受了伤的不是高先生,后者正表情凝重地站在榻前,一动不动地盯着榻上昏迷不醒一名年轻人。
白仲确认了高先生身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后,松了口气。但当他把视线落在榻上那名年轻人身上时,不禁睁大了双目,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这名年轻人有着一张刚毅坚韧的脸庞,即使是在昏迷之中,也紧锁着那双利剑一般的浓眉。深邃的五官、高大的身躯、黑色的暗螭纹长袍,还有紧握在手中带着血的断剑上精美的花纹,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年轻人不平凡的身份。
白仲是见过秦庄襄王的,虽然他父亲当时已经被赐自刎而死,但白家依然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声望。还是异人的庄襄王和吕不韦曾来过武安君府拜会于他,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,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拉拢人心。
而此时榻上的年轻人,与当年的秦庄襄王如同一个模子印下来的相似,身份自然不言而喻。
说起来,几年前他被分封于太原,因为身体虚弱并没有亲自去秦王宫受封,并没有见过现任的秦王。而这些年他远居太原,也都听到过许许多多关于秦王政的流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