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,应是个将星降世。
脸上漾出丝毫不作假的喜意,青袍男子回过神,见那老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,轻咳一声解释道:“在下是甘府旧识,来咸阳特意拜会,故人有后,甚是惊喜。”
老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敲响甘府的偏门,跟前来开门的仆人轻声细语地道出来意,被后者恭敬地迎了进去,这才放心地离去。
虽然甘府家道中落,但在老伯心中,依然有着崇高的地位。
老伯离去前,又看了眼那衰败到极点的府邸,轻叹了口气。
说不定哪天,就否极泰来了呢……
公元前235年雍城
今年刚刚六岁的扶苏,已经被教导得比一般孩童稳重成熟。他稍稍提着及地的长袍,迈着小腿快速地追着前方迈大步的秦王政,尽量不让走路的幅度变成小跑,保持着大公子应有的气度。
正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时,扶苏发觉秦王政的步伐慢了下来。深知自家父王压根不可能是为了体贴他跟不上才缓下步伐,扶苏平复了一下呼吸,好奇地抬起头往前看去。
蕲年宫前的广场上,空旷无物,除了侍卫之外,并没有其他人。
一阵冷风吹过,明明已是入了夏,可扶苏却生生地打了个寒颤。
几个片段从脑海中瞬间掠过,明明那时才两三岁的他应该没有太深刻的记忆,可来到这里时,如同噩梦般的画面一张接一张的闪现。
如果仔细低头看,在蕲年宫广场青砖的缝隙之间,都是被鲜血浸染过的褐色泥土。虽然都已经过了三年,但依然留有连雨水都没法冲刷掉的痕迹。
这里是雍城,秦国的陪都。秦人从西部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崛起,一步步到达关中肥沃之地之间,曾经经历了八次都城的迁徙。咸阳是秦国的终点,而以河流为城的雍城却是秦人最中意的水上秦都,作为都城长达三百多年的历史,埋葬过最多的秦国君主。
所以即使秦国为了更好的东进一统霸业而迁都咸阳,雍城在秦人心中依旧很重要。
赵太后也认同雍城很重要,她为了掩饰身孕,买通巫师占卜说雍城对她十分吉利,便迁往雍城旧宫居住,并在这里与嫪毐陆续生下了两个儿子。
扶苏年纪还小,但也知道最基本的人伦道德。他无从揣测当年父王知道赵太后生子一事后的心情,但也能猜得出来最初父王是想忍让的,毕竟嫪毐和赵太后的这两个孩子,是健康的生下来了。
只是一而再再而三,嫪毐有了两个儿子还不够,居然还自称“假父”,妄想刺杀父王,夺取王位,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秦王!
扶苏猜到应该是最后这一个原因刺痛了父王,令他实在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。底线一再被打破,但一旦触及到权力,却是父王不能碰触的逆鳞。当年父王的亲政大典,应该是故意选在雍城来举行的,就是为了用自己作饵,引诱嫪毐先出手,才好以叛乱之名彻底铲除对方,也断绝了与赵太后最后一丝的母子之情。
而那时,父王怕把他留在咸阳被有心人绑架利用,干脆把他也一起带到了雍城。
不成功,便成仁。
扶苏回忆着脑海中破碎的画面,耳畔回响着凄厉刺耳的惨叫声,在一晃神之间,向前迈着细碎步伐的他撞到了一具坚硬的身躯,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立刻扶住了他的肩膀,让他免于狼狈地摔倒在地。
“多谢父王。”扶苏定了定神,强自镇定地说道,只是微红的耳根泄露了他的窘迫不安。
“小心看路。”秦王政淡淡说道,并不认为是他突然间停下,才导致自家大儿子撞上了自己。
“诺。”感受到肩膀上的手掌离开,扶苏微微失望地垂下眼帘。他见父王移开了视线,便偷偷摸了摸肩膀,仿佛那里还留有父王残存的温度。
秦王政事务繁忙,扶苏其实很少见到他一面,所以无比珍惜与父王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。再加之他下面还有好几个年龄相近的弟弟,从他懂事起,就强迫自己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,让父王满意。
扶苏回想着之前听来的情报,据说朝中有大臣上书,建议父王为国民做出表率,以孝治国,迎赵太后回咸阳。而带他一起来雍城,应该也是为了讨赵太后的欢心,顺利达成目的。
这些情报,都是现任中车府令赵高告诉他的。扶苏对那个不拘言笑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,但却知道对方是父王看重信任之人。不过就算是中车府令,恐怕也没有看出来,父王其实对赵太后,有着既想接近又想忘却的矛盾心理。
扶苏闷不吭声,陪着自家父王站在蕲年宫前的广场上站了许久,直到他的脚都开始酸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