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玩的给喜欢的人,可阿珝总是挑着收,那些贵的稀罕的统统退了回来。后来知聪见她常着男装,便学乖了,命人做些小尺码的男袍送过去,只说是自己以前穿小的了,阿珝果然都收了,不过没过久就瞧出了他的小把戏,连小号的男袍也不收了。那兔裘还是用秋天的时候他们相见时在山里打的兔子,一只一只积攒起来剥出皮毛,他又收了些兔皮,临冬才赶制出两件来。
因为这件兔裘意义非凡,所以知聪格外珍惜,只有在和阿珝约见的时候才会穿上。阿珝也一样,每次见面时她的那件小裘袍都油亮滑顺,一看就知道是被好好打理过的。
“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吗?”知聪原本很着急想让阿珝看看他的琴,可见着阿珝,他又不急了,只想慢慢地牵着她走。
阿珝的脚下慢了一些,她侧头看向知聪,有些欲言又止。
阿珝当真美丽,还未及笄,便已有了倾国倾城的势头,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,她的性子并不像外表一样柔美,爽利决断半点不输男儿,她极少这样吞吞吐吐,可见她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。
“我听说了一些。”知聪朝她笑了笑。男孩子长成得都晚,虽然知聪还要大一些,但比起阿珝一天比一天外露的艳色,知聪的模样倒像个大孩子,清俊之余还是可爱居多,尤其一笑之下,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脸颊。
阿珝平时就很喜欢捏知聪的脸颊,还让知聪写了契书给她,保证这一辈子只让她捏,不然她可是要恼的。
不过今天,阿珝没了开玩笑的心思,她停下脚步,低下头,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缝。
他们已经十几日没见过面了。
在这之前,他们每两三天就会见一次面。有时候上山来玩,采香蒿、打野兔;有时候去逛集市,去书斋看书、吃好吃的果子……他们有说不完的话、做不完的事,与知聪在一起,就连去树下数蚂蚁都是快乐得不得了。
阿珝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,也在心思萌动的那一刻便向知聪坦白。如果知聪也心悦她,便是两情相悦;如果知聪没有这方面的想法,那她就继续努力,努力让知聪留意到她。
她还记得自己坦白的那天,知聪的脸涨得比炙肉的炭火还红,他结结巴巴地说:我、我也、我也……好久了……
直到现在,知聪也没把那句话说完整,但没关系,她早已明白了。
随后她便将这事与自己的母亲说了,母亲杨氏性子洒脱,不仅没有责怪她私订终身,反而在了解知聪的为人和家庭后,很支持她与心悦的人在一起。就这样,两家人虽然没见过面,但心里已有默契,等阿珝及笄,知聪就会上门提亲,他们都无比期盼那一天的到来。
可没想到前不久,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“前两年我与阿娘在长安时受过杨妃的接济,想来她是出于好心,想帮帮我家,才会向圣人举荐我入宫。”阿珝的头垂得极低,像做错了天大的事。
事实上阿珝也是个大官家的闺女,原轮不到别人来接济。可她十一岁那年,父亲突然去世,因为母亲是继室,先夫人留下的几位兄长待她们十分不好,母亲走投无路,只得带她去长安投奔娘家,也就是那个时候,他们去拜访了同族出身的杨妃。
杨妃对她很是喜爱,后来她们母女在长安实在没有生存之道,便又返回文水老家,靠从宗族里求来的一间宅子和母亲的私房艰难度日。
锦衣玉食变成了粗衣淡饭,人人礼敬变成了视如敝屣,其中落差只有她们母女才最清楚。
这期间杨妃来过几次信,当时以为杨妃不忘同族之谊,现在想想,怕不是早就动了心思,只因她年纪尚小,所以现在才说罢了。
“那,你怎么想?”知聪问得不算郑重,但也绝不随意。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,连呼吸都控制得没有乱上半分,他只想知道阿珝真实的想法。
阿珝却一眼就看到了他强装镇定之下的慌乱与无措,如果不是在她面前,他可能已经哭鼻子了。
她没有让他久等,握住他还不算宽厚的手,坚定地说道:“我不愿,这次来,就是与你商量这件事。”
知聪顿时松了口气,脸上笑意漫出,喉头却干涩无比,天知道他刚刚有多害怕听到别的答案。
见他这样,阿珝也笑了,灿若骄阳,艳如玫瑰。
“真是个小孩子。”阿珝捏了捏他的脸颊,“我若想入宫,你怎么办?”
知聪稍显黯然,迟疑了好一阵,才低声道:“若你想,去做便是。”话虽这么说,刚刚忍下的酸涩却又涌了上来,只是想想,他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。